第七章 油纸伞
天阴雨寒,豆大的玉珠穿过密叶,打在脆如秋叶般的细腻伞面上。
太古右手持剑,左手和风灵儿十指相扣,隔着伞柄,依稀可以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。
暖暖的,一直传到心里。
趁着天还未黑下来,太古于一个不起眼的山洞,带着风灵儿躲雨。
旅途劳累,风灵儿倚着洞壁入眠。
被风雨打湿的碎枝不见天光,整个山洞都弥漫着隐约的霉味。太古挑挑拣拣,堆好一摞干柴,准备生火。
“笃,笃。”
透过模糊的眼帘,太古的身影清晰映在风灵儿心头。
“哥哥?”风灵儿轻唔,懵懂眼眸微眯的模样很是迷人。
“睡吧。”太古笑着在她额上轻吻,将滑落的大氅再次替她掖好。
声音依旧存在,不过轻柔了许多。
钻木和钻板经过钻孔中的剧烈摩擦后,一股白烟伴着微红的火花袅袅升起。
短短的一个呼吸,火花点燃了枯草引子,火光代替天光,逐渐布满了整个山洞。
火焰在干柴上肆意蔓延,温暖驱散了阴冷。
太古偏头,凝视着风灵儿熟睡中的脸,满足地笑了。
在这一个月,他说过的话几乎抵得上这十六年的总和了。
……
天渐渐的清明,不过雨势依旧未减。
一道人影于雨幕中跌跌撞撞,闯进了山洞。
太古看过去,风灵儿醒来。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瑟缩少年。
“可以让我进去吗?”少年低着头,颤抖着问。
“进来吧。”太古点点头,给少年腾了个地方。
少年褴褛,身上还有着触目的伤痕,风灵儿有些不忍,希冀般地看向太古。
太古自然不会反对。
风灵儿解下大氅,递向缩成一团的少年。
“谢谢,谢谢。”少年红了脸,止不住地感谢,倒是让两人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衣衫渐渐被火烤干,山洞里的一切在少年眼中明灭:斜倚的伞,横放的剑,烤火的人,还有无休止的雨。
“咕––”
一声轻响,太古和风灵儿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,风灵儿含嗔般轻剜太古一眼。
抱膝少年低头,怯懦道:“抱歉。”
太古失笑,起身说:“灵儿,你准备些细枝,我去寻些野味,等下要用的到。”
“好。”风灵儿含笑应道,娇俏的模样让太古几乎忍不住要摸摸她的脸。
没过多久,太古提着两只白鼠回来。
剥皮洗净、除去内脏,两只白鼠被细枝穿过,在火上炙烤。
鲜嫩的鼠肉,透明的油滴溢出,在火中发出噼啪的声音。
鼠肉很快就考好了,一只给了风灵儿,一只被太古和那少年平分。
鼠肉的香气让风灵儿止不住地咽下口水,可是她一想到之前可爱的白鼠成了这个样子,就有些难以下咽。
我真的不想吃你啊!
风灵儿纠结地看着手中香喷喷的鼠肉。
太古看着风灵儿,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。
“咳,灵儿,你不妨想吃一小口,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吃,一小口就够了。”太古轻咳一声,一脸正经。
“你看,去掉头就都可以吃了。”他咀嚼着鼠肉,声音有些含糊不清。
“真的?”风灵儿狐疑地看着太古,然后轻轻咬了一小口。
顿时,美味溢散在蓓蕾的每个角落,风灵儿享受地眯上了眼。
“呀。”风灵儿看着被自己咬过的鼠肉,忽然有些负疚。
“灵儿,你觉得是让它死得毫无价值好,还是死得其所好呢?”太古强行止住笑意,继续蛊惑……开解着风灵儿。
“我也不知道呀。”风灵儿明媚的眼睛此刻变得茫然,不经意间,鼠肉又多了一个小缺口。
“哥哥!”风灵儿俏脸含嗔,她才发现太古的用心!
“我错了。”太古连忙求饶,风灵儿已经掐起他腰间的软肉。
食物总是能促进人的关系。
那个少年叫居河,是附近一个山村的猎户,由于突如其来的秋雨,他被困在山中。
……
晚秋山雨后,夜深星斑斓。
崖边,风灵儿撑伞眺望着远方,温润白皙的小腿轻轻摇晃。像是崖边的小白花,虽然柔弱,却有无穷的生命力蕴含在其中。
脚步声匆匆,风灵儿转头,居河从山洞中一瘸一拐地走出。
“你好啊。”风灵儿打招呼。
“你,你好。”居河结巴着说,风灵儿的清灵让他自惭形秽。
他的衣兜鼓鼓囊囊,不知道装着些什么。
“你兜里的东西要掉出来了。”风灵儿突然出声提醒。
居河一个激灵,冲过来,双手死死地锁住风灵儿白嫩的脖颈。衣兜中的鼓囊掉在地上,是一个装着干粮的布袋。
干粮洒满一地,风灵儿清晰地记得,布袋被太古收着。
她的心乱了,绣花鞋不住地蹬着脚下的虚无。
“你把哥哥怎么了?”她艰难地问。
“他没事。”居河面孔狰狞,低声嘶吼道,“你为什么会发现?你怎么会发现?”
“你,你……”听到太古没事,风灵儿微微宽心,但她仍然不明白居河的作为。
“既然你发现了,那你去死吧。”
居河眼神闪过一丝纠结,手掌松开。
一道白影掠过,风灵儿被太古稳稳地接在怀中。
“死!”太古含怒一击,居河自左肩至右腰的血肉脱落,褴褛的身影坠下山腰,伴着几声狼嚎,消失于黑暗尽头。
“灵儿,对不起,我来晚了。”
风灵儿蹲在地上不语,她将洒落的干粮一点点的捡回布袋,攥着小小的布袋。
……
月华下,桐油润泽过的仕女图被遗弃在雨水中,妩媚而又瑟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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